第1篇:到灯塔去读书笔记
《到灯塔去》是弗吉尼亚·伍尔芙的代表作,也是意识流小说中的经典。作者通过莉丽·布里斯科对女性气质从抛却到认可再到超越的心路历程,揭示了女艺术家在男性占主导的社会中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所经历的艰难和困惑,以及女性主义的真谛。指出只有培养双性头脑才是妇女解放的真正出路。
《到灯塔去》这部作品从主观、内省的角度,通过人物的意识流动、自我感觉和沉思遐想来表现人物的性格,展示人物的经历。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拉姆齐夫人就是这一创作手法塑造的典型人物。她不仅是维多利亚时期典型的家庭妇女,还具有鲜明的独立意识,善于思考。也因此被某些评论家看做夏娃、圣母或女神的化身。
纵观学界已有研究,与拉姆齐夫人相关的问题视角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一、拉姆齐夫人的人物形象分析;二、拉姆齐女士与莉丽的婚姻观念对照;三、拉姆齐夫人体现出的女性主义;四、拉姆齐夫人的家庭意识。
这些研究中不乏对拉姆齐夫人性格魅力的夸耀和赞美,但在阅读文本的过程中,我却时常能感受到拉姆齐夫人内心的悲观意识。因此本文将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尝试去分析拉姆齐夫人主观意识中的悲观色彩。
前言
《到灯塔去》这部作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作者伍尔夫对人物的塑造。无论是性格孤傲暴躁的拉姆齐先生,还是待人冷淡的威廉·班克斯,亦或是与传统婚姻观念抗争的艺术家莉丽、潜心学术不受人待见的塔莱斯……
他们在文本最初都展现出一定的性格缺陷来,恰好与拉姆齐夫人“圣母”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照。
在内,她是温柔善良,勤俭持家的慈母形象;在外,她是游刃于社交场合,风姿绰约、谈吐大方的女子。不仅喜欢为亲友排忧解难,促使他们和睦共处,还经常访贫问苦,助人为乐。她的确充满了人格魅力,看似无懈可击,但是正如莉丽所说得那样,要了解拉姆齐夫人的各个方面,需要有“五十双眼睛”来观察,但还不足以窥其全貌。因为人的内心想法是无法透过双眼观察外在穿透的。
但是作为读者的我们,却有机会借助作者伍尔夫的意识流创作手法,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观察他们最真实的想法。通过观察拉姆齐夫人内心独白和沉思冥想,发现她潜在的主观意识中实际上蕴含着一抹悲观主义色彩。
因此本文将首先从拉姆齐夫人对社会层面的关怀切入,透过表象去分析拉姆齐夫人内在蕴含的悲观意识;接着从拉姆齐夫人对孩子的期待以及对人物关系的思考深入感受其世界观;最后通过分析拉姆齐夫人在现实中的具体表现来更加客观地看待其主观意识层面的悲观色彩。
一、拉姆齐夫人社会意识中的悲观色彩
拉姆齐夫人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她对周围的一切人都十分关心,不仅是对他的丈夫、孩子、邻居,对于社会上所有遭受疾苦的人都抱着深深的同情。甚至因此对自己从家族里继承的高贵血统怀着内疚。她觉得自己在伦敦的每时每刻都亲眼目睹着贫富悬殊的景象——
“当她挽着手提包亲自去访问以为穷苦的寡妇或者一位为生存而挣扎的妇女时,她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铅笔,仔细地、分门别类地一项一项记录每家每户的收入和支出、就业和事业的情况,她希望自己不再是以为私人身份去行善的妇女,她希望自己成为她不谙世俗的心目中非常敬佩的那种阐明社会问题的调查者。”
她热爱这项“事业”,是因为她看到了人间疾苦,哪怕自己的家庭并不富裕,仅仅凭着丈夫单薄的薪水需要养活八个孩子,也努力尽自己所能去行善:她经常到遗孀家里或到那些在艰苦生活中挣扎的妇女家里走访,亲手为灯塔看守人的孩子织袜子,她同情“那些守护灯塔的可怜人”对他们的孤独和寂寞感同身受,给他们带去一大堆旧杂志、一些烟草等可以用来消磨时光的东西,总之,她要给人们带去自己力所能及的安慰,她爱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爱那些虚弱和惶恐不安的生命……
正是因为这些仍然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使她感受到社会上的强烈分歧——“人们的分歧已经够多了,实在是够多了”。即使她努力帮助穷人,力所能及地做调查,但是她心里却觉得这些分歧和问题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解决。在拉姆齐夫人的善举中,我们难免被她身上特有的悲悯情怀和社会责任感触动,但同时也透过她的内心发现,在她的主观意识中,有种淡淡的失望和悲观情绪,因为她意识到了社会层面的众多分歧,但同时又相信它们是无法被解决的。
二、拉姆齐夫人生命意识中的悲观色彩
相对于小说中的其他人物来说,拉姆齐夫人的生命是更为短暂的。但是她却在有限的生命中像灯塔一样照亮了别人,自己默默消耗着,且她自身也意识到了这种消耗。否则她便不会在丈夫面前说,自己不希望孩子们长大。她问丈夫:“为什么他们要长成大人,而失去所有一切天真的乐趣呢?他们不会再感到如此幸福的了。”她说自己必须承认:
生活是可怕的、充满敌意的,它会迅速向你猛地扑过来,如果你让它有机可乘的话。还有那些永远存在的问题:苦难、死亡、贫困。总会有某一个女人正在患癌症而奄奄一息,甚至在眼前就有。她不得不对这些孩子们说:你们必须经历所有这一切人生的考验。她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爱情的欢乐,事业的抱负,孤独地在阴暗的地方忍受不了的煎熬。
在拉姆齐夫人心里,生活是可怕的,充满敌意,如果远离了童年,便无法再感受到那时的幸福。
拉姆齐夫人内心的悲观情绪在文本中第一次鲜明地表达出来,对着他的丈夫,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甚至使她的丈夫感到生气。但是众人眼中的拉姆齐夫人却永远是美好的存在,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出对于生活的不满和抱怨。为何她对生命的认知却如此悲观呢?
原因在于她认为自己有着并非人人都会遭遇的经历,一种无以名之的隐痛,以致于使她被某种力量促使着前进,快速地前进。
结合拉姆齐夫人的生活经历和内心的感受并不难推断,这种隐痛包含着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在社会上,她感受到的压力主要便是来源于那些目睹的苦难和贫苦。
在家庭中,她的压力则来源于丈夫和八个孩子。他是丈夫的贤内助。她努力营造一个温馨的家庭氛围。家境不算宽裕,拉姆齐夫人也时常要为家庭开支烦恼,但却从未向拉姆齐先生倒过苦水,使他在事业上没有后顾之忧。她无私奉献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在丈夫最需要她的时候给予她同情和支持。她还是孩子的顶梁柱。当凯姆被墙上的猪头壳吓得不敢睡觉时,她温柔地取下自己的围巾裹到猪头壳上,使凯姆觉得那被遮盖的猪头壳“多么像一座山,一座鸟巢,一个花园,那里有无数的羚羊。”当詹姆斯闹着要去灯塔的时候,她首先会给予肯定的回答,然后委婉地说“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作为一个慈爱的母亲,她理解她的孩子们,并尽可能地给予他们母性的温柔。
所以,无论是在家庭里还是社会上,拉姆齐夫人都默默承担着周围人向她抛来的压力,不停地转变着角色,直到自己也感受到某种压力促使着她,使她感受到人生的艰难。
三、拉姆齐夫人对人际关系的悲观认知
拉姆齐夫人的性格与外貌足以使她成为人们爱戴的对象,而现实也确实如此。“一般来说,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使大家喜欢她。”比如乔治·曼宁和华莱士先生都是知名的人士,他们都会在黄昏时分来到这儿,安静地在炉火旁边和她娓娓而谈。她受人赞赏,被人爱慕,走进坐着哀悼者的房间人们便会在她面前涕泣连连。男子和妇女们就会向他倾诉各种各样不快的心事,让自己和她一起得到一种坦率淳朴的宽慰。这一切都足以证明拉姆齐夫人的人格魅力,但是卡迈尔先生却常常避开她,这使她感受到伤害和不信任,甚至她自我怀疑。
她开始觉得自己想给他人以帮助和安慰的种种愿望都化成虚荣心。因为卡迈尔先生的冷淡态度,她意识到自身的渺小,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多么美中不足,多么卑鄙和自私自利。仅仅从卡迈尔先生一个人的冷漠中,拉姆齐夫人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萌生了如此负面的想法,她感受到人与人的关系本质上是极其复杂、不稳定的。当她受人爱戴时,她觉得人与人之间是友好和睦的,当她受到拒绝时,又意识到人与人之间那种脆弱的关系常常是浮于表面和形式的。虽然大多数人都努力同别人接近,但实际上都是孤独的,充满了不安全感、恐惧感和负罪感。这些感受使她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感到一阵心寒。
四、总结
从上面三个方面简单分析了拉姆齐夫人主观意识中的悲观色彩,但是这并不表明拉姆齐夫人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相反,我认为她对生活是热爱的、积极的。这种热爱和积极不是自欺欺人的,而是一种“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的清醒。
她认清了社会的众多分歧,但是依旧尽自己所能去化解;她认清生活的艰难后却选择更加热爱它,使它变得富有秩序;她认清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脆弱后选择去凝聚它……
她没有选择放弃生活,而是用爱去改善,她的身上总有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爱的力量,一种博爱。
对于博爱,弗洛姆说它“对所有人都有一种责任感、关心、尊重和了解其他人,也就是愿意提高其他人生活的情趣……”一个人如果具有这种爱的能力,就会主动去爱周围的人。
拉姆齐夫人正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她用爱把每一个孤独的个体缠绕在一起,使他们感受到集体的温暖,以及通过连接个体,去共同面对那个充满苦难、贫苦、死亡的现实社会,所以她在人们心中就像一座永恒的精神灯塔......
第2篇:到灯塔去读后感1000字
拉姆齐夫人答应小儿子第二天到灯塔去,然而因为天气不佳,这个计划没能实现。转眼匆匆十年,拉姆齐夫人逝世,一切已物是人非。一战后,拉姆齐先生带着儿女再次前往灯塔找寻归宿。
故事情节非常简单,但不简单的是彼岸的灯塔十数年如一日造谣的拉姆齐一家的灯光——拉姆齐夫人不朽的灵魂之光。十年前,她将性格迥异,本应矛盾重重的拉姆齐先生、儿女与一众宾客聚在一起享用一场宾主尽欢的晚宴,十年后尽管她已去世,家人在看到灯塔的光芒时依然会想起她带来的光明与美好,究竟是什么使拉姆齐夫人的魅力超越时光与生死,而得以永恒?我想,可以将之总结为一个字“和”。
什么是"和",它可以是平和,自身发自内心的"平和",拉姆齐夫人每每注视灯塔的光柱,总是觉得“这稳定的长长的光柱,就是她的光柱”,灯塔的光芒平静、安远能穿透黑夜的暴风雨为航船指引方向;而拉姆齐夫人内心平和,极致的平和能打造安宁稳定的心境,这也许就是夫人的内心在与灯塔相应合吧。暴雨滂沱不过片刻,春雨绵绵却可润泽一个花季;瀑布飞流直下不过十丈,江河缓缓而行却绵延千里。诸多事实都可证明,"平和”代表了一种稳态,自然也就更长久、更接近永恒,心态平和的人,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便可带去温和的甘霖,解了别人郁结躁动的渴,使那人“饮”后回甘,心里难忘之润物无声的雨。
“和"也可以是“调和",对人际关系的调和。拉姆齐夫人无疑是善于交际的,这种游刃有余来自她对不同个性的精准把握,拉姆齐先生冷酷专制,一心追求哲学的高峰,实际却渴望他人的仰慕和同情;塔斯莱先生言语刻薄,看似学问高深,实际却极度自卑,期盼得到关爱。还有许多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拉姆齐夫人都准确的了解他们的本质,巧妙地调和他们的矛盾,使这些易燃易爆物得以在“洛希极限”外安享一顿晚餐。而十年后没有了拉姆齐夫人的调和,詹姆斯时常在心里暗骂拉姆齐先生暴君,莉丽也常对他敢怒不敢言,这时拉姆齐夫人的形象便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勾起无限怀念与遗憾,“调和"使人与人之间在保持各自特性下的相交谅解成为可能,这在如今追求个性解放同时要求和谐的社会是一种宝贵的能力。
“和"还可以是与生活“和解",拉姆齐夫人清醒的认识到这个世界“没有理性、秩序、正义;只有痛苦、死亡、贫困",这不难得,拉姆齐先生认识到了,因此他选择遁入哲学,完成他从Q到R的挺进;莉丽认识到了,因此她选择提起画笔,为了她的“真实感”十年踌躇不前。而拉姆齐夫人却折中选择了与世界、与生活“和解",她一方面干着一名家庭主妇要做的活,一方面常常去往那些穷人家探访帮忙,同时她又会在寂静无人的黑夜,独自观照自己独立的人格与思想。她既不因愤世嫉俗而追求虚无的孤高,也不因生活的平淡而沦于庸俗。她的美很大部分来源于"和解"带来的特别气质:一种出世的平凡,一种入世的淡。,在一众或求入世或求出世的挣扎中,拉姆齐夫人这样特别,也因此这样令人难忘,她让人不仅想起所谓历经人生苦难后真正的英雄主义,想起孔子的“中庸"和亚里士多德的“中道",伟大的灵魂似乎总能在与生活的“和解"中找到一致方向,从而更具有启示意义,更能得到永恒。
自古都有以“和"为贵,而"和"之一字实则包罗万象。心态"平和",就能常怀平常心,游走世间而不受约束;善于“调和”,则能达到与人交,“和而不同”,亲君子远小人;学会与生活“和解”,则阅尽千帆之后仍怀一颗少年心。伟大的精神、思想因为注入“和"的内涵,所以得到永恒。愿如拉姆齐夫人,能有一座灯塔。时刻将“和"照彻心扉。(许嘉文)
第3篇:到灯塔去读后感
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世界是流动的——光与影,亮与暗,海与天,抽象而又深刻的思绪——有关美的一切跃然纸上,阅读即享受流动的盛宴。
诚如布莱克斯东所言:“读了《到灯塔去》之后再阅读任何一本普通小说,便会觉得自己像是离开了白日的光芒,转而投入到木偶和纸板做成的世界中去。”
《到灯塔去》的情节极其简单,由三个部分“窗——岁月流逝——灯塔”组成。三个部分在长度上的变化“长——短——长”,恰巧合乎灯塔之光在黑夜中茫茫大海上照耀的节奏。拉姆齐先生全家和朋友们到海滨别墅去度暑假。拉姆齐夫人答应六岁的小儿子詹姆斯,如果翌日天晴,可乘船去游览矗立在海中岩礁上的灯塔。由于气候不佳,詹姆斯到灯塔去的愿望在那年夏天始终没有实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拉姆齐先生和子女、宾客重游故地,詹姆斯终于如愿以偿,和父亲、姊妹驾了一叶轻舟到灯塔去。但是岁月流逝、物是人非,拉姆齐夫人早已溘然长逝。
译者曾经点明:作者企图在《到灯塔去》这部书中探讨人生的意义和自我的本质。第一,是否有可能在不牺牲自我的个性特征这个前提之下,来获得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谅解和同情?第二,自我是否有可能在一片混沌之中认识和把握真实,在一个混乱的时代里建立起某种秩序?第三,自我是否有可能逃脱流逝不息的时间的魔掌,不顾死亡的威胁而长存不朽?正如作者本人所言:“人生的意义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也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人生。”
主人公拉齐姆夫妇是作者父母的化身,也是本书的重点刻画对象。
拉姆齐夫人历来被评论家热议,评价十分高,言其为圣母的化身。然而,她是一个富有生活气息、温柔善良、风姿绰约的夫人。她善于持家和社交,乐于助人,促使人们和睦共处。就像莉丽所说的那样,要了解夫人的各个方面,你需要“有五十双眼睛”来观察,但还不足以观其全貌。
小说中的人物,正如千千万万个真实存在过的个体一样,有着自己抵抗孤独的方法。这一解决之道在拉姆齐夫人那里表现为:“拉姆齐夫人经常觉得,一个人为了使自己从孤独之中解脱出来,总是要勉强抓住一些琐碎之物,一些声音,一些景象。”夫人的社交艺术和莉丽的绘画艺术所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把混乱的日常生活整理得有条不紊,从而探索人生的意义,发掘深藏于表象之下的内在真实。
拉姆齐先生总是从他的工作中慰藉生活的苦痛。那就是企图用理性和逻辑从混沌之中发现规律和秩序。他向人类理解力的极限进军,在朦胧之中辨认出一个思想的模式,而那一片混乱几乎将他压倒。
“那是一个卓越的脑袋。如果思想就像钢琴的键盘,可以分为若干个琴键,或者像二十六个按次序排列的英文字母,那么他卓越的脑袋可以稳定而精确地把这些字母飞快地一个一个辨认出来而不费吹灰之力,一直到,譬如说,字母Q,他已经达到了Q。在整个英国,几乎没有人曾经达到过Q……后面是R……他打起精神。他坚持不懈。”
他是带有些神经质地沉醉于他的哲思世界里,企图冲破瓶颈。他在家中并不是一个讨人喜爱的角色,他的儿子痛恨他。他总是毫不留情地冷酷地刺破家人们的美好景愿。但他需要同情,需要立即向别人倾诉他的痛苦经历。他也能感受到妻儿的可爱,“尽管他感到极其孤独,并且想到了那虚度的岁月和陨落的星球,他觉得她依然妩媚可爱,新奇动人”,拉姆齐就是这样一个矛盾而独特的个体。他在理性的王国内寻求真理和秩序,但他的哲学研究始终囿于“Q”的范围,难越雷池一步。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度的,但只要在各自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真诚地追求探索,人生依旧富有意义。
第二部分“岁月流逝”的篇幅最短,仅占了全书的十分之一,却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伍尔夫创造性地运用破折号和括号。把一些重大事件轻描淡写地带过。甚至连拉姆齐夫人的死也只是在括号中提了一下。这部分是有机整体的思绪。描写、哲思、不加引号的独白在读者面前铺就开来,是一帧帧的图画、一层层的海浪,萦绕、冲击着读者的脑海。她对人物的观察细致入微,甚至能够捕捉意识之流中一刹那间的情绪波动和思想转折,把它如实地记录下来,从而把每个人物错综复杂、变化万端的心理状态描摹得淋漓尽致。因此,莫洛亚认为,伍尔夫打开了读者的眼界,“使他能在表面事件之下,发现那种刚刚能知觉到的思想和感情的活动。”
在第二部分中,作者常用象征暗示来表达主观的感党印象。例如,她把海风描述为“探头探脑”的幽灵,把跛足的管家要的行动描写为“像一条船一样在大海里颠簸荡漾”,“看上去就像一条热带鱼在映出万道金蛇的一泓清水中穿梭游泳”。这种写法,宛如象征派的诗歌,具有极其强烈的主观色彩。它的艺术效果,使我们想起国画中“但求神似不求形似”的写意画。
青年作家莫蒂默曾说:“谁也没写出过弗吉尼亚.伍尔夫那样好的散文。人们羡慕她所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美丽——她眼中‘看到的尽是一块块翠玉和珊瑚,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宝石镶成的。”她的叙事写景像后印象派的绘画那样,表现出有强烈个性的自我眼中所观察到的世界,追求独特的意境和艺术效果。这使她优美抒情的文字带有与众不同的诗情画意,甚至看到桌上一盘普通的水果,也会联想到海神的宴会和酒神的葡萄。她对于遭词造句,又处处精心推蔽斟酌,不但注意到结构的匀称,甚至注意到音节的对称和谐,产生一种音乐和诗歌的效果。
这是一种从日常生活之中锻炼和提取宝石的能力,也是作者本人的美学主张,整部小说可以说都是这一主张的实践,比如有一处细节写道:
“这样突然映照在烛光之中,果盘似乎有了庞大的体积和深度,就像一个世界,她想,人们可以执起手杖,爬上山峰,走入谷底。”
在一个小小的果盘,伍尔夫看到了一个沟壑遍布的微型世界……我想许多作家能够坚持写作大概也因为这个原因:正是由于意识到虚无,才要紧紧抓住眼前的一草一木,瓶瓶罐罐,一门心思地编织、串联、雕琢出一个文学王国。
正因为如此,伍尔夫在小说里反复吟咏那首诗:
“我们各自灭亡,孤独地
但我曾卷入更加汹涌的海浪
被更深的深渊所吞没”
虽然我们终将孤独地死去,虽然在这之前我们会一次次地跌入深渊,但是所谓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波德莱尔说:“下沉到深渊之底,是地狱还是天堂又有何妨?在陌生的深处,我们将获得重生。”
也正因为如此,在多年以后,在莉丽的注视下,拉姆齐一家人最终登上了那座灯塔,而她也终于勇敢地举起画笔,画出了那幅萦绕在她心头的油画的最后一笔。
小说的最后一句写道:
“我终于画出了我自己的幻景。”
是的,一切都在流逝,孤独是永恒的主题。但我们仍然可以从中选取一个片段、一种颜色、一点声音,创造出一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作品。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宣言,却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告慰。
正如惠特曼所言:
“伟大的戏剧仍在上演,而你可以贡献一首诗。”
当人们谈及伍尔夫,免不了意识流和女权主义者的标签,可当你阅读了她的文字,会发现这不是仅靠几个标签就能定义的作家。真正优秀的作品就是这样,天然具有一种抵抗任何标签的能力。
同样作为意识流小说的先驱。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传承了法国文学的优美精致,伍尔夫则贯彻了英国文学关注现实的严谨庄重。乔伊斯在《尤利西斯》等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对民族对国家的热爱,深深感动着爱尔兰人民,而伍尔夫强调现代小说要着力描写人的内心世界,而不要机械地描写现实生活。
在阅读《到灯塔去》的过程中,我看到的不是文学流派,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我意识到,内心独白的写法非常适合表现人类的孤独——孤独以及对孤独的抵抗是这部小说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安静,迷失,震撼——伍尔夫的文字能调动人原本麻木的感官。这是一种错觉,仿佛真的能踏上小城潮湿的石板路,能呼吸到腥咸的海风,能望见遥远的雾中灯塔,能窥见人物内心的世界,大量的或明或暗的景象接连不断地涌入脑海。灯塔,是爱与哀愁。而伍尔夫是不被定义的魔法师,让我们在流动的意识海洋里徜徉惊叹。(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