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黢黢的,后背没有庇护的房间里,我读完了《废都》。读《废都》的过程像是本着止渴的目的喝水却被凉水灌满口鼻,一直到读完后记也才缓和过来。
写得太好了!是一种带有明显的功利性的制造噱头的好,但也是功利性无法掩盖的好。贾平凹通过庄之蝶和其周围人的故事将那段故事铺陈开来,我见到迂腐的散着绿光的绚烂,也见到痛苦的麻木不仁的废人。每个人都是成熟的,每一个人又都是赤裸着的。我无时不为为欲望所裹挟的人叹息,又无时不为其丑恶而憎恨。故事后期,前面作恶无数的人们终究尝了恶果,但我却失了兴奋。我唏嘘其各自的越来越偏的走向,又替其面对现实的无力感到同情。由欲望织成的网拢住了所有人,可恨之人冲破禁忌追逐欲望却又被其反噬。度,是人该把握的准则。
我在文中最为关注的,除了必要的主角,还有三位女性——主角庄之蝶的妻子牛月清,情妇唐宛儿和小保姆柳月。
我不知道故事设置的具体年份,但大概能猜到是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牛月清是那个年代所喜爱但又不被尊敬的传统妻子,善良的贤惠的模范妻子。她任劳任怨地为其丈夫打理一切,在丈夫周旋于多个女人中间时仍毫无觉察。唯有被她人提示后才有所发现,并果断采取了措施威胁住了二人。不得不承认牛月清是聪明的,有智谋的。也不难看出她的矛盾,她在弄清楚自身不过是丈夫利用的工具,是维系名誉的旗子后,首先选择了原谅,选择了维系丈夫的尊严。这是社会对于一个“模范妻子”的要求,她遵从了。但后来她又提出了离婚搬回了母亲家里,这里的她是真正属于了自己,是她女性自我意识的萌芽。之后朋友们找上门来求和劝解,又让她陷入了纠结之中。再后来因为拆迁搬家的关系,文中也就没再介绍她的去向。我愿意相信,牛月清选择了放弃作为“妻子”的束缚,而是真正做回了自己。但我又隐约觉得,在那样的大环境下,她终究无法彻底蜕变......
唐宛儿在那个“男人的世界”,选择了攀附男人,借男人的力量满足自己的欲望。她是可恨的,更是可悲的。女性失权的时代,能和有名有权的人共度春宵便是荣耀,换句话说,能成为权力拥有者的玩物品就是莫大的荣幸。文中的唐宛儿借了周敏的力逃到西京,又攀上了庄之蝶,妄想以此满足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殊不知在男人眼中,玩物是完全不能撼动自己的名誉和权力的。在需要从所谓“爱情”(在文中更可能是满足“被崇拜感”的“宠爱”)和名誉二者抉择的时候,庄之蝶表面上采取了拖延,实则已经做了选择。可怜的被男权社会所奴役的唐宛儿对庄之蝶的情感充满了欲望,但又饱含真心。她矛盾的女人心如浮萍,只得任人摆弄,借身体和情感的交换填充空虚内心的丁点满足。她是恶的,欲望蒙蔽了她的双眼,她不懂得满足,更失去了善良。她以利益衡量交往价值,再无利可图者便被其抛弃。对于真心待她的人来说,无疑是最为残酷的打击。她亦是悲的。爱与欲成了她生活的全部,也葬送了她的全部。她自以为掌握了在男人中生存的规则,殊不知对待玩物不需要规则。唐宛儿最终被第一任丈夫绑架回去,成日掠打奸淫,被男人所称赞的性器官也成了侮辱的最佳部位。而曾所爱慕她的男人们,寻过一次发现将伤及脸面和权力后,也就放弃了。唐宛儿的结局很明朗了,非死即疯。这样的结局令我唏嘘,也令我发问:“男人的世界”下的女人,该怎样独善其身呢?
再是柳月,既是庄之蝶的保姆,也是情人。但她和唐宛儿不同,她有欲望,但欲望不够淹没理智。她在名利的引诱下和庄之蝶发生了关系,但很快发现庄之蝶的真面目并认清了现实。之后被庄之蝶出于利益交换介绍给市长残疾儿子当妻子,她虽有情绪上的波动,但还是选择了向现实妥协。可以说她是聪明的,也是可悲的。不论怎样选择,对于那时的女性而言,都是一场新的束缚。
不知道是作家故意,还是自然流露,文中常透出浓重的男凝意味。但不管怎样,它帮助《废都》传达出了极致的讽刺。